五叔是我未出五服的亲戚,从小家境不好。五叔脑子比较活,总有办法。他做过很多小生意,卖糖葫芦、雪糕、面藕……但终归是小本买卖,一年到头辛苦下来,也就赚个一家老小的肚子饱。
家族中有位亲戚看他机灵,有点惜才的意思,不愿意看他在农村埋没一生。他通过关系,把他介绍到电信公司当临时工。五叔初到电信公司时,什么都不懂,又是农村来的,没人拿他当回事,连公司安排带他的师傅也不愿意教他。但是五哥很能吃苦耐劳,没人教就自己琢磨,暗中学习别人的操作过程,很快就学会了技术。而且他会来事,虽然家里穷得叮当响,但他不小气,经常把那点微薄的工资拿出来请人吃饭。渐渐地,五叔就在电信公司立稳足了。后来五叔又遇了贵人,上面一位领导看我五叔勤奋好学,人又机灵,很欣赏他。在这位领导的一路提携之下,不但很快转了正,后来被提升为公司的小领导了。
那时的固定电话还是稀罕物,随着经济的发展,农村安装固定电话的人家越来越多,原来的电缆都要换掉。这种又苦又累的活没人愿意接手,五叔却积极地把大片地区的电缆更新都承接了下来了。
那时的电缆里面都是铜丝,不像现在光纤比较多,所以公司要求更换下来的旧电缆都要回收的。五叔脑子活,他早就看到里面的“商机”。他把旧电缆拆下来后,交一些回公司,一部分拉回了家。那时经常看到收废品的从五叔家一批批地往外拉。后来听五叔手下的人说,这只是梢头,大头是现拆现卖的。由于更换的片区大,数量很惊人,五叔因此从中捞了不少钱。单位刚开始没察觉,后来估算时看到数目差距太大,就要查他。五叔一看情形不对,就赶紧找上面活动关系,这事最后不了了之了。
那时我哥也跟着五叔在换电缆,听我哥说,安装新电缆时需要挖沟挖坑,有一次无意间挖到了一具年久无主的棺材与白骨,我哥初去,不知道怎么处理。问五叔时,五叔丢下一句:“不用管了,接着干”。在施工过程中,时不时地挖出些无主的骸骨出来,都是同样处理,有的电线杆子就直接立在骸骨上面。
诸如此类在公司捞钱的事,五叔没少干,他脑子活,总能看到“商机”、钻到漏洞。
且上下关系都打理得好,从来没出过事,有事也是很快就平息了。那时万元户还不多,据说五叔手上有了好几十万了。当然传言是真是假,就没人知道了,但五叔很有钱是肯定的。五叔当时财大气粗,在村里是响当当的人物。五叔除了贪财,说实在话是个好人,有钱后的五叔很顾家,他不喝酒,不在外面乱来。为人也低调随和,但凡村里人有事找他,能做到的他都从不推辞,在村里口碑很好。
五婶给五叔一口气生了三个女儿,没有儿子,这一直是五叔一个不小的心结。五婶知道五叔的心思,怨自己不争气,没能生个男娃,暗地里抹了不少眼泪。后来五婶陆陆续续怀了三次,月份大了时检查,都是女娃,全都打掉了。在我读初中时,他们终于生了一个男孩,小孩满月时,平时不饮酒的五叔还高兴地破例喝了几杯。
过了几年,到了孩子该学走路的时候,发现这孩子不正常,到医院一检查,确诊为先天性轻微脑瘫。五叔听到这个消息,仿佛晴天霹雳。他带着孩子跑遍了省城福州的大医院,花钱如流水,但哪里都没效果。最后找到北京的一家医院做物理治疗,锻炼孩子走路,每去一次,少则几千,多则几万。在此期间,五叔也找了不少民间的神婆大仙等,也是一点作用都没有。有个懂阴阳的人说,这孩子是煞星投胎,会耗尽家财,化解不了的。五叔听后,差点当场就瘫倒在那儿。
如今十年时间一晃而过了,这孩子依然路都走不稳,需要人搀扶着才能摇摇晃晃地走。由于脑瘫,孩子的半个脑袋偏大,十岁了仍然读一年级,至今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,情绪也是反复无常,让一家子烦恼无尽。不知道五叔在这孩子身上花了多少钱,只知道五叔的家境是每况愈下了。
如今不到五十的五叔终日愁眉不展,增添了很多白发,也不知道这样忧苦相煎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。想起他当年的意气风发,一时概叹不尽。人世间,叹无常!(道心)
心上莲花点评:
这位五叔低调随和,乐于助人,不喝酒,又顾家,是大家公认的好人。偏偏他家生了个这样的讨债的儿子,让人乍一看,是怎么也想不通,都说老天爷开着眼,怎么就“好人没好报”呢?这位五叔乐于助人,所以处处感召善缘,常逢贵人,得以改变命运,而且在村里也很受尊重,这就是善报。但他家的苦难也不是没来由的。他经常大量贪污公家财物,财来得不明不白,也必定去得不轻松;毫无敬畏之心,刨人遗骸,弃人白骨,必遭鬼怨神怒;为了生儿子,多次流产,这样来的儿子能好得了吗?这三件事,有一件都后果严重,三样因素叠加,恐怕不止是感召讨债儿子这么简单。东隅已逝,桑榆非晚,重业之下,赶紧忏悔改过,才有可能让生命从黑暗走向光明。